前言 2024年8月20日，中国游戏界迎来了一款备受瞩目的3A级大作《黑神话：悟空》。它不仅在国内的Steam、WeGame等平台上取得了销量冠军，还在美国、新加坡、泰国、加拿大、巴西等12个国家的游戏榜单上占据了首位。仅用三天时间达成一千万销量，全平台最高同时在线人数达到300万人。IGN中国对这款游戏给出了满分的评价，且全球媒体平均给出了82分的评价，显示出这款游戏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和文化魅力。 然而，在玩家享受这款游戏的同时，也应注意到可能涉及的法律问题。除了支持正版游戏、抵制盗版之外，可能会遇到其他法律问题。因此本文将从法律的视角，对玩家游玩过程中可能构成侵权或者违法的行为进行分析与梳理。 一 对《黑神话：悟空》进行二创的行为可能存在的法律风险 1、很多玩家会惊讶于黑神话游戏的开场动画，玩家扮演的孙悟空腾云驾雾来对抗天庭派来的十万天兵天将，之后就会碰到游戏当中的第一场boss战，也就是孙悟空与二郎神杨戬的对战。这其中，很多玩家会发现，游戏中的二郎神形象与以往的有所不同，其形象“撞脸”张翰。之后有很多玩家认为该脸模与自己心目中的杨戬形象不符，便将其换成影视作品《宝莲灯》中饰演二郎神一角的焦俊恩的形象，并将相关视频上传至bilibili、抖音等视频网站上。 玩家擅自通过技术手段，将原本游戏角色的脸模造型进行更换并上传视频的行为，会侵犯被换脸者的肖像权。根据我国民法典的相关规定，肖像的关键在于自然人的外部形象具有可识别性，并通过一定载体能够客观地反映出自然人的外部形象。【1】且为了更好的保护自然人的肖像权，未经本人同意，不得制作、使用、公开肖像权人的肖像。因此，即便有很多玩家是为了情怀，并没有以营利为目的上传相关的换脸视频，仍构成对被换脸者肖像权的侵犯。 2、除了玩家擅自更换游戏角色脸模造型外，也有很多资深玩家喜欢给游戏打上各种MOD（Modification，一种基于原游戏修改而成的游戏模组）。比方说有些玩家是资深的龙珠粉丝，会打上日本漫画《七龙珠》中的主人公孙悟空（卡卡罗特）的MOD，将黑神话中玩家所扮演的“天命人”形象换成孙悟空（卡卡罗特）的形象。或者为了增加游戏的可玩性，有些骨灰级玩家会打上其他游戏公司中出现的游戏角色MOD，将“天命人”形象换成《最终幻想》中的蒂法、《尼尔机械起源》中的尼尔、《死或生沙滩排球》中的玛丽等。 游戏MOD需要依托原游戏，构成著作权法意义上的“计算机软件”，因此在没有得到游戏著作权人也就是游戏公司的授权许可下，开发MOD的行为是不构成“合理使用”和“法定许可”等法定免责情形，因此未经游戏公司许可而进行的MOD开发与发行仍然属于侵权行为。【2】 此外，很多骨灰玩家开发的MOD也并不是基于原创，而是将其他游戏公司所创作的游戏角色形象、游戏角色配音以及游戏音乐进行整合修改。尽管众多欧美游戏开发商对于玩家自行创作并使用本公司游戏角色的MOD持开放态度，但以任天堂和万代南梦宫等一些日本游戏公司为例，他们对版权保护有严格的要求。任天堂的法律团队曾向游戏分享平台Game Jolt发出警告，要求移除所有侵犯任天堂商标权、角色形象权和游戏音乐版权的侵权作品。如果不遵守，Game Jolt可能会面临高额的法律诉讼。【3】正是任天堂法务部对游戏版权侵权行为的严厉打击，因此也被广大游戏玩家调侃称为“东半球最强法务部”。 3、《黑神话：悟空》除了流畅的游戏打斗画面以外，其优秀的游戏音乐制作也备受玩家们的好评。其中贯穿了游戏第二回：风都黄风，由熊竹英老师配音的无头老汉进行的陕北说书，更是将传统文化和游戏相结合，在突出大漠风情的同时推动游戏剧情的发展。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有许多网络主播未经许可擅自使用该歌曲，其行为可能构成侵权。 我国《著作权法》第24条规定了几类“使用他人作品，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不向其支付报酬”的情形。当网络主播演唱或者上传音乐作品能够满足其中第（1）项“为个人学习、研究或者欣赏，使用他人已经发表的作品”或第（9）项“免费表演已经发表的作品，该表演未向公众收取费用，也未向表演者支付报酬，且不以营利为目的为由”时，可以免责。但是以目前的视频网站运营模式来看，很多网络主播的收益来源并不局限于观众的直接赠予。网络主播通过与视频网站平台签订合同，根据完成的直播时长或吸引的观众流量来获得约定的报酬。且《著作权法》中的“表演”通常指的是其传播范围被限定在特定的地点和观众群体内。然而，网络主播演唱或者上传的行为，其传播的广度显然超出了传统意义上“表演”所指的界限。【4】因此，网络主播未经同意擅自使用该歌曲，不具备免责的条件，仍然构成对他人著作权的侵犯。 二 对《黑神话：悟空》上传外挂修改器可能存在的法律风险 《黑神话：悟空》是目前为数不多的国产3A大作，同时也是非常典型的类魂游戏，虽然没有魂类游戏这么硬核，但是其操作难度也是让很多闻风而来的休闲玩家苦不堪言。有的玩家是一个人，一条烟，一个大头打一天。也有玩家被女朋友的一句“这个游戏就一个怪吗？”搞得破防。还有玩家因为卡在虎先锋这关几十次过不了，被其他网友吐槽“天命人明天再来吧，今天吃猴头吃撑了”。在8月20日上午10点之前，大多数玩家都认为自己是凯旋而归的斗战神佛，然而进入游戏后就变成找不到路的路痴索隆，碰到boss战被一顿血虐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个战斗力为5的小吗喽。 因此，也有很大一部分玩家因为极其惨不忍睹的操作技术，导致自己控制的天命人一直卡在第一关黑风山，从而无法推荐游戏剧情。于是很多玩家开始使用各种手段，开启大圣神通，利用诸如“风灵月影”等游戏外挂修改游戏人物的各项数值，从而做到各种逆天操作使得游戏可以快速通关。 但是，外挂的本质是对计算机系统的破坏，通过技术手段非法干预游戏内部数据，以实现玩家利益最大化的程序。这类程序通过不正当的方式，对游戏的原始设定和规则进行修改，使得玩家能够以非常规的方式提升角色的能力，从而在游戏过程中轻松获得胜利和奖励，体验到不正当的快感。这些作弊工具通常是通过修改游戏软件的某些部分来实现其功能的。【5】 在大多数情况下，玩家私自使用外挂不会被认定为犯罪。因为其对社会的危害相对较小，因此没有入罪的必要。根据《刑法》第13条的相关规定“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的，不认为是犯罪。”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玩家在所有情况下使用外挂都不构成犯罪。例如，如果有玩家通过使用外挂软件在网络游戏中非法获取装备或货币，并从中获得非法利益，这样的行为可能会触犯法律。通常来说，玩家个人因为开挂而面临刑事责任的情况是较为罕见的。 但是，销售游戏外挂的行为可能触犯多个法律领域。在著作权方面，外挂软件通过修改游戏数据，侵犯了游戏公司的著作权，可能构成侵犯著作权罪。另外，销售游戏外挂的行为违反了国家对经营活动的管理规定，未经许可擅自销售外挂软件，可能构成非法经营罪。此外，外挂软件通常被视为侵入计算机系统的工具，因此销售此类软件可能构成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程序、工具罪。 三 对《黑神话：悟空》进行相关的cosplay可能存在的法律风险 《黑神话：悟空》除了优秀的游戏机制，生动的故事剧情以外，对游戏中出现的游戏人物也进行了深刻的塑造。所以自开玩之后，就有很多玩家主播对其中的角色进行cosplay,比方说二次元主播刀哥cos的金池长老、游戏主播六晓cos的四妹等。这种自我爱好加上商业因素的推动使得cosplay（角色扮演）活动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网络直播和商业场合中。这种活动已经从一小部分人的纯粹爱好和忠诚追求，演变成为了满足娱乐需求而进入公众视线的现象，同时也伴随着商业元素的融合。然而，在这一趋势的背后，人们往往忽视了其中所涉及的潜在法律问题。 Cosplay活动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个人对动漫游戏人物的喜爱和追求，这种行为通常被视为合理使用范畴。也就是说，人们可以在未获得权利人的许可、不支付费用的情况下，自由运用享有著作权的作品，这并不构成侵权。然而，当涉及到对现有动漫游戏人物等进行二次创作时，例如调整角色的面部表情、动作，或者加入与原作品完全不同的新内容，而非简单的复制，这就引发了关于是否侵犯了原作者改编权的争议。同时，这样的二次创作是否构成合理使用也是一个有待商榷的问题。【6】 有些人可能会将二次创作简单视为合理使用或无侵权行为，或者用是否为商业用途来划分版权的合理使用，但这种理解并不精确。合理使用的概念并不自动排除商业性质的使用，即便是出于商业目的的Cosplay，在某些情况下也可能满足合理使用的标准。此外，认为二次创作不构成侵权的观点实际上是对“转换性使用”(transformative use)概念的误解。转换性使用是源自美国司法实践的一个法学理论，指的是“对来源作品进行派生使用时或具有再生产功能，或与著作权人对原作品内容的使用方式、功能或目的截然不同的作品使用行为。”【7】即对原作的使用目的不是为了单纯地复制原作本身的内在功能、目标或其文学艺术价值，而是通过引入新的视角、美学内容、理念或其他方式，使得原作在被使用时具有新的价值、功能或性质。 因此玩家Cosplay游戏中的角色仍然存在一定的著作权侵权风险，对于参与Cosplay活动的各方，为了规避侵权风险，应主动寻求并获得游戏著作权人的正式许可。此外，对于商业价值较高的Cosplay活动，组织者和参与者应尽量在活动前获得游戏著作权人的正式授权，以避免引发著作权纠纷。通过这些措施，可以更好地保护知识产权，同时促进Cosplay文化的健康发展。 四 结语 《黑神话：悟空》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刻的文化内涵，重新诠释了中国古典名著《西游记》，为全球玩家带来了全新的游戏体验。它不仅标志着中国游戏产业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也是中国文化向世界传递的一张新名片。当玩家沉浸在游戏的娱乐体验中时，我们也应该对其潜在的法律问题保持警觉，做到尊重原创性、遵守法律规定、维护游戏开发者的合法权益。 【1】参见人民法院报公众号，《手游宣传形象“撞脸”知名电影角色，演员起诉侵犯肖像权获支持》，2023年8月8日， https://mp.weixin.qq.com/s/6HKrirlEYPAMhs9RAvxkNw 【2】 参见广东凯律律师事务所公众号，《游戏MOD版权问题全攻略》，2021年03月01日， https://mp.weixin.qq.com/s/4AeprW5FHtd3NmS45kTdZA 【3】参见游戏之声网公众号，《MOD正让游戏变得越来越自由》，2022年03月07日， https://mp.weixin.qq.com/s/OFgM8kjVxWHK9moFyojFAg 【4】参见金诺法谈公众号《直播间翻唱（奏）他人音乐作品的侵权责任（公司篇）之一在直播间演唱（奏）他人音乐作品的侵权性质分析》，2023年08月17日， https://mp.weixin.qq.com/s/4tRyT7NTvR55C6NtnY8zyA 【5】 参见黑客大白公众号《干货！什么是游戏外挂，外挂的种类及实现原理》，2024年03月29日， https://mp.weixin.qq.com/s/i8dCgNFyOkDoYN51z8VenQ 【6】参见法律那些事儿公众号《方图说：屡陷版权风波，Cosplay能否重见天日？》，2020年08月27日， https://mp.weixin.qq.com/s/kRxQXjevZBpWMJ5aGOySEg 【7】李杨《著作权法中的转换性使用理论阐释与本土化适用》，《河北学刊》2022年第6期，第186-196页。
